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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天一谷 于 2014-9-24 16:32 编辑
第一章
一、诗不动心
诗,总以不动心为第一要务。即不动心,则更无格调、无性灵、无神韵、无境界之说。一物不有,更何来观照?所以如是如是,一切现成。
然人心岂得不动?只在不住而已,故所谓不动心者,非灰身灭智之谓,只在不计著,不计著故一切空,一切空故不生不灭,推之于诗,则对境无心,唯有观照。实是无为而有为,何以言之,作诗者观诗,作诗者唯观照外物罗列而已,观诗者作诗,观诗者依自我体验作诗。
心即已动,而诗能不动乎?心者,外物之观照,诗者,心之观照,诗之于心,如影随形,迫而后动,藏而后发,然后可以有为。实不得已而为,事成而天下不以为有功,实无功。
二、人自发人自得
中者,喜怒未发,庸者,发而中节,中庸之道,实引而不发之道,而人自发之,实教而不化之道,而人自得之。诗亦如是:引而不发,发于不得不发,故无情理、美丑、善恶在,亦无无善恶美丑之无,罗列而已。
三、善治诗者善治国
国者,人主之,人主善静,故能以法为措置,立中立之政,无私智,无私惠,无私威,人不谓圣,而天下治。诗者,心主之,心能静,故能以眼前为措置,立中正之道,不用思,不用巧,绝圣弃智,唯物现成,作如是观,几乎道矣。
故曰无为而治,实写诗者依观诗者成诗,而写诗如如不动,唯坐观耳。
四、譬如曰饭
譬如曰饭,外国之人,不知何饭,南人一听,便知是饭。故诗人饭,饭字而已,乃未成诗;观者之饭,体验之饭,已成之诗。故情理趣,人皆自有,作诗罗列,观者自生。故诗性如佛,即性是佛,不可外求,自生自觉。若有自见,则失之矣,
作者之饭字,引而未发者,无色香味触,法亦如是灭,观诗者自得,自有之境界。作诗者境界,不待写而生,以其不可写;观诗者境界,不待观而得,以其已观得。若生授予心,如曰我有饭,而饭未止饭,若生索取心,如曰我求饭,而心已有饭。饭已失之。故生自有心,心外求佛者,佛性已失之,自外求宝者,宝亦已失之。自性即佛性,不可身外求。
五、诗者失也
诗之为诗,得一而漏万之谓,即得之,已失之。故曰:诗者,失也。一之为甚,亦可再乎?故取简而去繁,取此而去彼,去巧而守拙,守道勿失而已矣。若就繁而去简,就巧而弃拙,如笼一鸟而失天下,孰多孰少,岂庸多言。
六、诗不诗
诗者,失也,则如何能不失?岂在不为诗乎,答曰然。若为不失诗之三昧,在一言不发,不为诗尔。又问,汝即已为诗,何言未曾为诗?答曰,吾所谓诗与汝所谓诗,吾所谓诗,为观诗者诗,而非作诗者诗,故于作诗者观之,未尝有诗,于观诗者观之,而自得诗,诗中之三昧为观者自生自性,岂非观诗者作诗,而作诗者末尝有诗乎?
七、诗性不外求
作诗者不作诗,而观诗能得焉,何以故?为万物本空,故不可道,不可言,亦不可诗,故写诗者虽洋洋万言,而境界不曾出也,而观诗者未知其所以然也。然观诗者如何能自生自性而知诗之三昧境界?唯在罗列,写诗者将生境界之物什罗列,观诗者依物什生境界,此境界乃观诗者自生自有。故曰诗之三昧人自有之,不可外求。人皆有佛性,亦如人皆有诗性,写诗者罗列,而观诗者自觉。故情理趣皆不可言,欲说情理趣,即是有为法。故写诗者呈其所以然而不呈其然,以其然不可言。观诗者若知其所以然,则其然亦可矣,若不知其所以然,其然亦不可知。以诗无自性,不能自生也。
八、境界不可得
所谓境界,性情,乃至一切喜怒哀乐,道理意象,皆镜中花,水中月.何以故,镜中花,取而不可得,平等对待,则花犹宛然.水中月,搏而不可有,静处观察,则月犹皎然.故境界本空,只可空处存,不可实处取,若一念动,得处即失处,若一念灭,失时即得时.人皆不察.穷有限智虑,逞枯槁文字,欲搏无形意象,取空空境界,虽呕心沥血,终生不有.
镜花水月,不可实取,只可静观.理亦明矣.境界亦如是,欲呈而示人,总不免十指漏空,虽拼才力骈两掌,犹惴惴然恐有所失恃,荡漾乎有形不能全显.故拼才力者,终为形迹羁绁,成外物囚徒,终生不有.亦可悲者.
九、发自性种子花
诗之境界,非诗人授予,为观者自有,境界如种子,人人皆有诗种,待雨露因缘,情境感应。故自性种子所生之境界花,此花是自性花,诗人授予境界之花,此花是他性花。故情理趣境界于诗,如花之于人,诗以境界示人,如以花送人,送人以花,是有为法,送人以雨露,因观者自性种子花,是无为法。送人以花者,花谢而境灭,不经旬而败,送人雨露者,因自性种子而发,故能不生不灭。故去繁而就简,于而写诗者,是引而不发.而观者自性种子因诗人雨露自然开悟。
或曰:我辈岂能无喜怒哀乐?非也,凡人所谓境界,即喜怒哀乐.所谓罗列,是如是如是呈人以喜怒哀乐,而达人犹能于静处起无上妙思,此不可思议事,能达外物囚徒所不能达之情景,知所不知之境界,本不可言,又何能以言语示人。
十、盲人不知太阳
盲人不知太阳,人言圆者即太太阳,盲人见月饼,大呼知之矣,人言热者即太阳,盲人摸腊烛,大呼知之矣.又有盲人不识大象,摸索象耳如扇,以为像止扇类,摸像腿如柱,以为象止柱类,摸象股如墙,以为象止墙类,俱失其真.诗之境界如太阳,如大象,即可说乎?故言不能达意亦已明矣,言太阳,自然知是太阳,此汝心中固有之太阳.故太阳为汝心中自有,非我给予。故知诗从自性种子生。
第二章
一、不住是诗
诗,入于世而不住于世者,何以云之,诗,实也,质实之谓,取诸身,本于心,应乎手. 诗者,失也,清空之谓,不自主,不自见,不自有,故有家国身世之人在,却无家国身世之恨在,若取实而实之,则滞矣,而取空而空之,则枯矣,哀哉,诗道亦难,吾知而不能言,言而不能行,行而不能久,然四海之大,当有贤者能发明.
二、非质实,亦非清空
曰,诗即非质实,亦非清空.何谓清空,若缘心求境,是心中先有主见,有主见即迷碍心性,心性迷碍即不得见真如境界,此故不可.何谓质实,对境而滞于境,生悲喜,存怨愤,以境为实有境,以物为实有物,而境是相,为暂时相,流转相,空相,一生质实心,万物相变为实相,即已失之矣.
三、即质实,即清空
而诗即当清空,亦当质实.清空怀抱,才可如实证照实有境界,故当清空尘抱,而后得观照外物.若心中一有主见,如云遮月,月亦不明. 诗亦当质实,境本是空,岂可自造,自造是业,生先入为主之我见,而外物本来境界亦不能显.故境当缘物生,而不当缘心生.当质于实,而不当质于心.故诗者,清空尘抱,而后能装下如实境界,又实在本清空,清空即实在.
四、孟尝好养士
以为诗人当博闻强记,腹笥必丰.何以言之,为外物亦丰富无穷,且格律森严.唯兵多将广,方能应付无穷.凡有一技之长者,皆罗于帐下.故诗人当学孟尝好养士.子曰: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是也.然兵虽多,将虽广,而无兵法,此谓之靡兵.故为诗者当学章法,通阴阳奇正之变,参五行克补应冲,能立能破.方能圜转无穷.又,虽有兵,亦能战,然国政不修,四战胜而国亦贫,此谓暴兵.故诗人当修心养性,观达自在.扫尘抱,养天和,方能用节制之兵.
五、罗列非列
何谓罗列,世论多谬.罗列者,一曰剪枝蔓,存主脑,陈言务去,此异于陈列者.二曰重实词,慎虚词,罗列之手法,即是实词,虚词极尽力而境多失,实词唯罗列而境自出.三曰重物什,慎情语.罗列之对象,即是物什,情语如虚词多失事实.
六、罗列即立破
四曰务立破.罗列即务去陈言,务去陈言则意不冗重,意不冗重,则务相反,务相反则行行在在须立破转承,行行在在立破转承则须变化,此变化非务变化,不得不变化也,故曰罗列即变化,变化即罗列,世以为罗列则无变化,诚大谬哉,而实词又当参五行之变,立而能破,破而能立。
七、不动心是一立破
或曰:君即以不动心为诗之第一要务,然诗人岂得不动心乎?又,岂在人人为太上无情乎,又,情之所钟,正在我辈,吾愿为动心之俗子,不愿为无情之诗客。此论皆大谬,谷所谓不动心者,不住也,非灰身灭智之谓。何谓不住,在打倒建立,建立而打倒,打倒者何,是有我也,建立者何,是无我也,而打倒一有我又建立一无我之我,故行行在在皆物我相竞争,故行行在在有打倒与建立,是缚与解也,是物与我也,是出与入也,不二,故曰不动心。
八、烦恼种,是菩提种,是诗种
诗若不推倒,则死,推倒,则生,诗性种子,即烦恼,然烦恼非诗,破烦恼是诗,烦恼不破,是种子不得雨露,是沉疴种子,烦恼破,而生解脱花,是烦恼种子亦是菩提种子,而解脱花又是一烦恼种,此烦恼种不破,是又一沉疴种子,
九、发金刚念力
故诗者,禅也,在破,在活泼泼,在战而雄,故依金钢念力破,是菩提种子,不然则烦恼种子。故烦恼即菩提,菩提即烦恼,在正念头破而已。何谓正念破,在质实与清空。
十、非真无我
禅,即动,亦静。动,不住之谓,静,坐观之谓。不住故立破,坐观故罗列。故诗非物,亦非我,在物我之间而已。世谓无我,非真无我,是灭我。我灭,烦恼亦灭,菩提亦灭,诗种亦灭。谷所谓无我者,不住也,能破也。
十一、两外道
世亦有言立破者,是务立破,野狐之禅,真立破者,坐观致尔,亦不住立破。世亦有破我者,是破于有,然堕于无,是有分别,枯禅之谓。皆是外道。
无,所以破有也,本无无有之分别,只在不住尔。物,所以破我也,本无物我之分别,只在不住尔。
王国维说无物境界,是人自欺也。无我则我灭,更何诗种?境无由生,如空中无月,心中更无月,此谓顽空,是住于空、无我,终有分别,以此论诗,固不能诗。
十二、诗非物亦非我
考境界即诗种,生于我而不住于我,生于物而不住于物,只在物我之间,唯立破能圆通无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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