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岸诗话（第二卷1）

书生霸王

<p>??诗家功夫，在诗内，不在诗外。诗艺不佳，虽圣若宣尼、慧如佛陀，亦不能诗也。今人论诗，好言心胸、境界，然诗者，发乎情而施乎艺。诗艺可求，心境不可求，强求之，其情必伪，其诗必不甚佳。<br/>　　<br/>　　诗艺大成者，于心动处，皆可成诗，无须另辟蹊径，标榜风格。今之拟古者砌六朝、晚清之陈词以为高雅；革新者杂西洋、新诗之玄怪以为新奇；打油者集谩骂、滑稽之粗俗以为脱略，此皆诗艺不成，而欲欺世盗名者也。<br/>　　　　<br/>　　江右某诗友谓吾曰：“君之《临江仙&#8226;野孩子》颇类老杜之《再劝吴郎》。”问曰：“何处类之？”曰：“‘有人欺负你，别告诉妈妈’绝似‘只缘恐惧转须亲’。”吾闻而笑曰：“然也。唯作此时，尚不解老杜之作。”某君曰：“是不谋而合也。”吾沉思良久，乃叹曰：“是唐之贫人，直如今世之贫人。老杜写实，吾亦写实，故不谋而合。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拟古诗如锈铁镀金，虽光芒闪烁，然有形无质，日久，必失色。新国风如沙中淘金，无大手段，所得者，沙也，犹不及拟古。某初学者强效新国风。吾作诗劝之曰：“与其刻意探佳境，不及平心修小乘。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金华诗友***学诗仅一年，未窥门径，而自以为佳。吾笑之曰：“君之作，伪诗也，吾一日可作数十首，犹胜之。”怒曰：“君言过甚，何至于此？”曰：“金矿一探手，胜于土窖搜掘十年。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古之神话，有愚公移山。复有精卫填海。愚公成而精卫败。愚公之成，非“子子孙孙”之力也，是天神怜而助之哉。不然，愚公亦一精卫耳。故铲土移山，不如焚香礼神。方之学诗者，虽练笔千万，亦不及名师指点一二。吾弟子杜斌尝曰：“自学三载，不如随师一月。”是孺子可教也。<br/>　　<br/>　　徐晋如博士曰：“国风必贵人之作。不然，平民之智力才艺，胜于贵人乎？所谓饥者歌其事，劳者歌其事，乃公羊之伪说也！”吾闻而叹曰：“肉食者鄙，亦左氏之伪说乎？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古之圣贤，可敬之，不可效之。昔宋襄公效唐尧而行禅让、效夏禹而杀鄫子、效齐桓而盟诸侯，然霸业不成，身名俱陨，何也，时移事异耳。故蹈袭古人者，非诈即痴。王莽效周公之谦恭，篡逆之资也；王通效仲尼之大圣，妄人之梦也。吾久耽于诗词之道，甚慕老杜、辛氏，然杜为唐之拾遗、辛为宋之义士，吾为今之平民，终不可效之，亦不愿效之。<br/></p><p>&nbsp;&nbsp;&nbsp;&nbsp;&nbsp;&nbsp; ?词性者，西洋泊来之说也。西文有词根、词缀，观其词缀，乃知词性。于汉语则无之。今人论对仗，好言词性，是以西洋语法加之汉语也，非不可，然不得以为准则。譬如古中国向无“公元”之说，今人必以二月某日为春节，谬矣！对仗之要，在于结构相对，令人读之有对称之美。故“春秋”对“冷暖”则工，对“盛夏”则不工。盖因“春秋”者，反义并列之词也，“冷暖”亦如是。若“盛夏”者，则为偏正结构，不得对之。吾尝以“岁月”对“乡村”，或曰：“‘乡村’者，地理也，若对之以‘山水’则更佳。”曰：“‘乡’中有‘村’，‘岁’中有‘月’，若‘山水’者，非不可对也，然略失工整矣！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或谓吾曰：“高松新得佳句‘路无冻死即中兴’，仿佛偷之于先生旧作‘无饿殍时皆盛世，有嘉宾处即华筵。’”吾笑而答之曰：“我写实也，彼亦写实也。偶然相似，岂得谓之偷哉！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四川诗友陈诚尝谓吾曰：“君论诗每谈技艺，然敬畏诗词之心，远不如段晓松、徐晋如之辈。”答曰：“诗词于我，乃如胶似漆之爱侣，于彼，乃遥不可及之天人。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杜斌尝谓吾曰：“近来反复读先生诗集，良有所得。然于《五绝&amp;#8226;近视》一首，始终不解其妙。”曰：“‘飞花飞不远，瓣瓣落东篱。仰看天台侧，有人抛果皮。’远观如翩然东篱之飞花，实则乃前人遗弃之秽物。嘻！此留社之谓乎？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今人论诗，乃有四误。一者，以词汇之典雅为美；二者，以思想之博大为美；三者，以古人之气象为美；四者，以创新之流派为美。”吾论诗，只论诗艺，于彼四者，皆不以为然。诗艺者，在乎格律严谨而不失自然、对仗灵动而不失工整、语言凝练而不失流畅、章法严密而不失变化、修辞新颖而不失恰当、白描质实而不失生动。此六者，非不可知也，然行之甚艰，故今之诗人，多避重就轻，耽于四误。<br/>　　<br/>　　诗家手段，每在一字之间。吾尝有句曰：“剪票一声思绪断。”蔡青松以为甚佳。无他，唯“剪”、“断”二字相应耳。去岁，吾于网络打油，得句曰：“偶将秃笔笑娥眉。”其后读之，乃觉“笔”不能“笑”，故不甚佳，遂改之为“偶将秃笔玷娥眉。”<br/>　　 <br/>　　金华诗友XXX尝谓吾曰：“诗人须先重品格，我素不喜元稹，读之‘取次花丛懒回顾’，乃知其风流自赏，品格低劣也。若白乐天，必不作此等诗句！”吾闻而大笑曰：“譬如乐天‘三因老丑换娥眉’，又当作何解耶！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中国人素有造神之癖，故各行百业，皆有圣人。譬如关羽谋略不及孙武、勇猛不及项籍、忠义不及岳飞，一经神化，卒为武圣，岂不谬哉！<br/>　　<br/>　　唐人七律，或以崔颢之《黄鹤楼》为冠，然今人学诗，终不得以《黄鹤楼》之平仄为式；或以杜甫之《登高》为冠，然今人学诗，亦不得以《登高》之对仗为式。<br/>　　<br/>　　一夕，吾于网吧临屏作诗一首，未发而如厕。归时有一少年侍应牵吾衣袂问曰：“适才偶于君之屏幕见一诗，甚佳，作者何人，望告之。”吾笑曰：“得之网络，不知其名。”彼叹息而去。此虽细事，然亦知寻常巷陌，自有爱诗之人，诗词岂无读者哉，唯恨佳作寥寥耳！<br/>　　<br/>　　杜斌问吾曰：“李子近来常编书、授课，先生以为如何？”曰：“可发一哂！”彼大惊乃曰：“先生每以李子小令为当今前十，及其授课，何以哂之。”吾笑曰：“当代诗坛，能者寥寥，李子小令，每以新奇诡异取胜，故称之前十，至于编书授课，实非其所能也！譬如武侠小说之使毒高手，虽不谙武学，亦堪令庸者披靡，设其驻武馆，授人以马步、梅桩，岂不可笑哉！”<br/>　　<br/>　　吾作新国风，每用流水对，盖因流水对能贯穿前后，宜于铺叙，不得不用之。湖南诗人熊东遨亦好用流水对，其诗句“不知山态度，来与月商量”、“会得新秋意，来寻古径幽”、“借助杯中酒，来谈纸上兵”皆流水对也，然读来如出一辙，且无益于诗意，是欲显手段，反现斧凿也。<br/></p>

草啸

待慢慢咀嚼。